The Black God的力量不是持續的。這點只有Miranda自己知道,她給予四大貴族Cadou的力量不過這個的些許,不足以讓他們發現那微妙的變化。
【1.孩子?】
The Black God的力量不是持續的。
這點只有Miranda自己知道,她給予四大貴族Cadou的力量不過這個的些許,不足以讓他們發現那微妙的變化。
夢醒。
驅走實驗室該有的寂靜,是這個村莊的季節性大雨。
所有的物品在轟然而下的暴雨裡顯得沉悶,甚至壓抑得彷彿沒有任何一絲驚叫可以穿透雨勢、給予任何明顯吵鬧的聲音。
但即使實驗室的位置已是這棟房子的最裡面、最下層,過長且過久的聲響,仍然讓只是睡在休息用小床的Miranda不得不為此清醒。
「轟──」
悶聲雷鳴,訴說著外頭狀況比預期裡的傾盆大雨來得磅礡。
散不掉的水氣漸多,前些時間就開始滲透的氣息、在這個使用多年的實驗室裡慢慢釋出味道,說不上的黏膩在意識到空間裡過飽和的溼氣時,瞬間噁心地黏上她冷白的肌膚。
蹙眉,Miranda十分不喜歡雨季來臨時的感受,更別說她夜裡向來有難以入眠及十分淺眠的生理困擾,沒有打算回到樓上的臥室,也沒什麼性子的Miranda便果斷地坐起身子、動用能力試圖讓自己和環境乾淨一下。
只是隨著某種放出的法術提前結束,幾乎讓人絕望的力不從心,在剩餘的力量返回的那刻迅速且猛烈地撞回Miranda體內。
卸下金色手飾的右手,用力地抓緊了胸前的純白色衣裳。
突如其來的法術反噬、差點讓Miranda承受不住劇痛地從胸口疼出一口血,下意識張開的嘴沒有一絲吃痛的叫聲與喘息,瞬間緊皺的精緻面容、看出為數不多的睡眠意識如何在壓抑脆弱的啞聲吶喊中,跟著疼痛的持續時間在消退後的半分鐘一起消失。
凝在額角的豆大汗滴隨著身體記得重新呼吸後向下滑落,再次張開的透黃色眼眸明顯覆蓋了一層陰冷與厭惡。
勝過對這村莊百年來都有的季節性連續降雨,Miranda其實更討厭在這個突然清醒的當下、發現體內的力量正大量的消失。
即便這不經常發生也不是第一次出現,大概幾天、甚至幾周後就會恢復原本的能力,最慘的一次也只有兩個月的時間無法使用較困難、控制性較高的法術,而在那段時間裡,真菌給予的智慧仍足以讓她用其他方式控制底下的一切,但…
「真是…討人厭的軟弱……」比起一星期前在家庭會議上那經常不帶感情的聲線,此話出口的同時,似乎也隱約看見Miranda冰霜的臉上出現幾許人性的柔和,就連彷彿能洞悉噬人的眼、此刻都鋪了層水氣保護的多了女性獨有的溫柔。
而這才是Miranda最討厭這件事發生的原因,在她復活女兒的道路上、經常使用人性軟弱來控制一切的Miranda,最不希望的就是自己再擁有這樣的脆弱,不希望自己作為人類、作為女人、作為一個從未走出失去女兒痛苦的母親的軟弱,再次出現在自己身上。
「太人性化了…」壓抑任何哽咽的聲線、杜絕所有懦弱的行為,卻仍止不住也無法止住滾燙的液體不停湧出,想要仰首遏止淚水傾下、卻只能徒然地讓那樣的鹹澀更快速地滑落臉龐。
最後,還是抵不過大量軟弱湧入體內,越來越多的情緒潰堤、終是讓Miranda不得不尋求一絲保護地抱起她的雙腿,將臉深埋於膝裡的啞聲崩潰、在這個不合時宜的季節性暴雨夜裡難以喘息的無助痛哭著。
這是每次Miranda作為人性回歸當下,對於過去所作所為而有的懺悔與抱歉。
如同Cadou會強化寄身者的某種執念,The Black God的力量也會讓Miranda在她專注復活女兒的道路上、壓抑任何無關的情感世界,而這也是為何Miranda做了很多人類認知裡的錯誤,也能冷漠笑看一切的原因。
所以當那經常性支撐自己的能力退縮大半時,隨即如惡犬兇猛撲上的便是那被她無盡壓抑的人性與道德情緒,縱使沒用、縱使想要努力地否定自己也有這樣的一切,在The Black God消退的時候,Miranda依舊是被力量拋棄地甩出了自己也有的愚昧與脆弱。
雙腳再次向自己收了收,抱著雙膝的手、也努力抱住更多東西似地收緊懷裡單薄的被單,試圖在這僅有辦公桌桌燈冷白光線給予冷漠的地方,讓自己可以獲得更多的溫暖或是任何可以稱之為"安全"的感受。
任由那可笑無用的苦澀液體快速落下,快速地在接觸懷中被單時被低劣粗糙的材質給迅速吸收,迅速掩飾脆弱存在地消逝在這個水氣沉重的地下實驗室裡。
然後,那名為愧疚與無助的淚水,總算在未知的時間流逝中流乾了。
疲倦明顯掛上面容,即便那張臉仍如陶瓷娃娃一樣的美豔動人,卻能清楚地在那無聲嘆氣後看到那無法言語的憔悴。
將哭到微熱的臉頰,微微側靠在抱膝的雙臂上。
稍微舒緩自己過度起伏的呼吸以及可說是發燙的腦袋後,不知何時出現背後的羽翼,在這個力量削弱的當下,也讓應是冷冽聖潔的鴉黑翅膀褪為虛弱碎裂的灰黑色澤,十翼不再,Miranda輕輕地將僅剩的兩副圍在自己身旁兩側展開。
小心翼翼地用修長的指尖、撥開最靠近翅膀上臂的邊緣覆羽(Marginal coverts),然後沿著被細嫩絨羽覆蓋的鏤空骨架、從翅膀下臂的次級覆羽(Secondary coverts)向後摸到掌部小翼羽(Alula),再緩慢順著羽毛生長方向,向下地從初級覆羽(Primary coverts)、次級覆羽(Secondary coverts)、次級飛羽(Secondary remex)…
真是可怕的反射教條…
訕笑自己思緒裡刻骨的智慧,縱然那部分也不屬於自己的經驗結晶,但過於日常的實驗習慣反而讓此刻被迫人性化的Miranda不太習慣。
搖搖頭,放棄追究腦內的那些專業術語,再次細細觀察所有退色的羽毛表面粗糙的狀態,過於脆弱的羽管,讓不小心就碰落在掌心的灰黑羽毛、暗示Miranda此時羽翼的狀況有多麼不好。
緩慢地將僅存的翅膀收回背部、鬆散地蓋在自己的兩側,了解到這次失去多少能力後,處理完淚水情緒的Miranda再次將臉枕在交疊的臂膀上。
失去了平時精明幹練的光芒,忽然迷惘的雙眼似乎對眼前一切有著說不上的茫然與困惑。
真菌給了Miranda活下去復活孩子的動力,但這個想要再次讓孩子復活的想法是自己的還是其他因素就…
「孩子…們…(Children…)」
這幾個音節在一次嘆息後含糊地從唇舌間滾落,沒有過多的言論發表,長長的眼睫毛也在想起了一些事情後靜靜地眨了幾下。
然後,一道微弱到彷彿只是輕輕呼吸般的白光包圍了Miranda,並隨著黑袍金面具裝扮覆蓋在身上的那秒,Miranda的身影也消失在這持續潮濕陰暗的地下實驗室裡。
「匡啷空啷…」
「Holy shit!又失敗了…」
在依然吵雜紛亂的機械工廠聲裡,永遠是一口粗暴髒話的男子在瞬間站起地舉瓶亂罵幾句後,再次失去重心地重重坐回原位、趴倒在一張堆滿螺絲零件和雜亂紙張的鐵桌上酣然大睡。
腳邊是數十瓶倒地的空酒瓶,懸在手中的伏特加還有半罐、習慣性刁在嘴裡的香菸則已燒盡最後的煙草餘灰,僅剩被泡濕咬爛的濾嘴還掛在唇齒之間。
Karl Heisenberg,四大貴族之一。
孩子。
早已看慣的粗鄙姿態,卻仍再次親眼見到時蹙起那唯美的眉梢。
不須多言與嘆息,明白這一直都是眼前孩子在自己賦予的工廠裡的生活方式,Miranda也只是稍稍抬起左手,用著不會反噬自己的能力將失序的部分稍微整理、丟棄,讓一切有些許舒服環境的樣貌後,再用法術控制Heisenberg右手地將剩下的伏特加澆灌地板、直到空去。
然後,向來討厭一切非必要親自觸碰髒污的Miranda,也用法術將Heisenberg掉在椅背後方泥灰地板的陳年夾克給稍微淨化後、主動向前彎腰撿起。
接著,親手幫忙蓋上。
站直身子,無意識抬眼地看了下前方被一塊大破布遮蓋住的牆壁,卻僅是用透黃色眼眸靜靜望向那面牆壁一陣子後,沒有多做思考、僅是短暫佇足的Miranda便再次轉身走向工廠外厚重的白色雨簾裡。
夜幕的大雨仍滂沱下著,幾乎可以讓夏季有著凍傷寒意的低溫雨勢,讓幻化渡鴉移動的Miranda在飛入水車小屋一角、重新完成聚集時,發現肩膀處羽根(Quill)多少進水地感到幾許濕冷,但還不至於濕透地用些法術讓自己溫暖乾燥後,便小心翼翼地朝某個有聲音的房間角落走去。
而比起機械工廠滿是金屬油汙的髒亂,低頭走過某個綠色門框後的小房間內、第一眼看見的是許多大小不一且不知名藍綠色的噁心黏稠物,房間的盡頭,則是一台仍在播放、但音質已經不太悅耳的舊式木櫃電視機。
視線往左看去,在電視機正前方的位置有一個被看似清洗多次、卻仍然骯髒的黃布蓋住的突起物,如果再仔細分辨底下被電視光線照亮的物體的話,可以發現有一張幾乎可說是怪異醜陋的臉、正靜靜地藏在那塊髒布下方。
Salvatore Moreau,四大貴族之一。
孩子。
抱在手中的白色大碗快要見底,僅剩些許混合某種黏稠黃色的白色顆粒食物零散地分布在內,而比起電視機此時愛情文藝片的精彩,Moreau那雙幾乎很難確切看見的小眼睛,在此刻闔眼的當下已確實地與他臉上的皺紋融在一起。
又是個睡著的孩子。
又是個在潮濕陰暗且隨時滲水的小木屋裡,看著唯一與外界接觸的小木箱畫面、度過實驗研究外一生的孤獨孩子。
但比起Heisenberg那樣需要別人收拾的凌亂不堪,環顧過周遭的Miranda倒先施法加速遠處植物生長、弭補木屋裡的各種小破洞,以及控制一些可燃廢棄物和木柴到一旁快要熄滅的小火爐內、避免溫度過低造成Moreau冷醒後,才又小心翼翼地向前將電視聲音轉小。
緩步走到Moreau的身邊,將他背上的黃布逆時修補的恢復成當初厚重溫暖的模樣後,Miranda才又向前彎下身子,隔著絨布在那分不清是額頭還是其他部位地方落下她的吻。
「對不起。」
忍著過度施法後咳血的感受,努力穩住身子站起的Miranda在看了眼背後僅存的四翼翅膀,以及窗外漆黑夜幕裡依舊沒有變小的雨勢,不認為再次長途飛行是明智的選擇,便深吸一口氣後在一個眨眼的瞬間,從潮濕陰暗的水車小屋瞬移到另一棟陰暗、但相對乾燥溫暖的莊園內。
還未體會到這個地方特有的花草香氣,和剛醒時相似的法術反噬、再次疼得剛落地的Miranda無法撐住自己地撞向一旁慘白的牆壁,卻在造成更大的噪音前忍住所有痛楚,一邊復原方才造成的混亂、一邊迅速地將自己隱身起來。
一個身影拿著燭台從某個地方走出來查看。
雖說在那之前就先聽見白色娃娃熟悉的噪音、以及硬物快速通過木質走廊的碰撞聲,但隨著那沒有面紗遮掩右眼腫塊的年輕女性左右檢查一番、找不到任何可能的噪音發源地後,一個轟天巨響,才再次使對方轉移注意、回到她那個被雷聲嚇跑的白色娃娃身上。
Donna Beneviento,四大貴族之一。
孩子。
不如前次的劇痛時間,幾個深呼吸就得以平靜的Miranda也在慢慢起身、可以很好地穩定自己後沿著剛才Donna消失的地方走去。
走廊不長,僅有幾個房間的簡單選項,便讓Miranda在幾步路內走進其中一個沒有關上房門、還亮著燭光的房間裡。
稍微看了眼房間擺飾和桌上滿是製作人偶的工具,Miranda想起了Beneviento家族的其中一個特長,即便她在這裡要求的僅有植物與致幻相關的研究,但只要能完成研究,Miranda大部分時候不會干涉四大貴族進行自己的家族本業或是興趣。
當然,也不會在意在這個兩位貴族都熟睡的時間裡,目前沒有給予研究執行的Donna為何要在大雨的深夜裡、挑燈認真地縫製一件像是給娃娃的黑披風。
更不用說趁那吵鬧的白色娃娃再次回到這個房間前,僅在Donna要不小心刺到自己時用法術擋下針傷、並給予後腦杓一個溫柔的撫摸後就悄然離去的Miranda,如何忽略那尊明顯在眼角餘光木桌上、與某位四大貴族之一的女兒相似的金髮黑衣娃娃。
「Angie你剛才…」
「嗯?」
「…沒事,應該是我多想了…」
這是Miranda遠離莊園前最後聽見的談話。
眼前仍是滂沱大雨,也就無法在抬眼的那刻從茂密的雨簾裡、看清距離不遠的另一座豪華城堡。
張開四翼翅膀為自己遮雨,不同水禽那般防水的羽毛,過多的雨水仍會順勢滲入地落上她的金色面具、毫無阻攔地沾濕她的黑色衣裳,更不用說前往水庫時已不小心浸濕的羽毛根部、多少降低了此刻的擋雨的作用。
但比起使用瞬移時法術反噬的痛苦,在這個幾分鐘步行就可以到的距離、Miranda也沒有很想特地為此使用能力或幻化型態躲雨。
畢竟,最討厭的大雨,此刻也是最溫和、最安全的大雨。
至少除了Miranda之外,只怕淹水和作物收成的村民們不會想在這樣的雨勢裡出門,也就省去Miranda在抵達前還要特地為此偽裝自己的麻煩。
四翼振翅,總算進到豪華城堡大門門簷下方,偌大的遮蔽空間足以讓Miranda好好地展翅甩乾上頭殘留的冰冷雨珠,並稍微用法術乾燥自己的身軀和衣裳後,一邊重新緩慢地向前、一邊不請自來地用法術將大門推開。
「嗯~讓我看看這樣的滂沱大雨裡,又是哪一隻小老鼠迷路了啊~」
才剛踏進城堡大廳不到幾步,一個不懷好意的笑聲、瞬間從遠方迅速拉近地來到自己的左前方,但直到那黑色的蟲群、聚合成一個對著自己拿著彎刀的金髮黑衣少女時,下一秒出現在對方美麗臉蛋上的是一抹從未想過的驚恐表情。
「對不起,Mother Miranda!請原諒我的無禮,我不知道您…」
「我找Alcina。」
「我馬上為您通知,Mother Miranda。」
止住那此刻聽來只會更為頭痛的道歉,Miranda再次看見少女化為群蟲飛離,只是比來時更快更急的往大廳二樓飛去的行為看來,Miranda的不請自來似乎真的嚇到了這個盡責守衛城堡的少女。
不久,那在四大貴族中擁有最多資產、最高雅的美貌、最完整的家庭,以及能輕易給予任何人最具威嚇的高挑身材的成熟女性,在從容且迅速地彎身走過最後通往大廳的門框後、便領著後方三個同樣黑衣卻不同髮色和寶石的少女們來迎接她。
Alcina Dimitrescu,四大貴族之一。
孩子?
不,只有她不是孩子…
她是…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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