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Village - Miracina】【】【短篇】【哭泣】

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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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泣】【實際發布日期：2022/8/21 凌晨2:00】

　　哭泣。
　　一種調節情緒時，可能會出現的生理反應。

　　不為任何時間或場合限定，就連喜悅、悲傷、不捨與生氣，都可以是讓眼眶裡的淚水滑落眼角的原因。
　　然而，曾幾何時。
　　當這樣的行為在逐漸文明的世界中，與懦弱、無用、不夠堅強等負面詞彙有了不可分割的連結，許多人也逐漸對這宛若孩童才會有的情緒化表現、下意識有了明顯的抗拒。
　　似乎一旦被人看見、被人發現，就會失去了這個世界原有的信任，當前所處的身分地位與權勢，更會因為那些不被信任的質疑聲出現，被迫動搖幾分或消失殆盡。
　　唯有不許哭泣，或許才能使某些已進入這個文明世界、與自身社會身分和責任綑綁的人，擁有在這世上最低廉且虛偽的安全感，忽略這道幾乎無法從身上移除的隱形枷鎖，在那些重要時刻來臨時，是如何令人窒息到想除去它的存在。

　　還未感受到清晨獨有的氣味和光線，應是熟睡的意識，不知為何地清醒幾分。

　　嗜睡的感覺猶在，忽然從夢裡醒來的身軀仍疲倦地有再次熟睡的能力。沉重的眼皮訴說著未走遠的睡意，卻在試圖睜開眼簾、稍微探詢此刻的時間與夜色時，一股不知名的重量與熱度就先一步沉甸甸地壓上了左側胸前的位置、打斷了原先想要看時的舉動。
　　錯愕、警戒、怒火，應是在察覺到身上多了一個人的重量那刻，迅速擾醒思緒且驅離無禮之徒該有的下意識反應。
　　卻在發現雙眼無法輕易睜開、睡衣領口也似乎被人再次抓緊幾分時，忽然從深夜冷空氣裡捕捉到的一縷氣味，馬上將剛拉起的情緒與防衛意識給安撫下來。

　　…Miranda。

　　一個似是意外又似乎不太預料外的名字，無聲地在Alcina剛起的思緒裡畫出淺淺的足跡，也讓被另一人伏在身下的她、解開此刻靠在左側胸前的熱度是誰的體溫。
　　因反射性警戒繃起些許的身軀，在這個可能的答案後放鬆許多，似乎不認為此時直覺給予的名字、會是尚未清醒思緒裡的一抹錯誤。
　　然而，就像是察覺到對方已認出了她的身份，又或者只是身上的她已無法再維持平靜的假象，原先不太明顯的顫抖再次透過部分相貼的軀體、更為清楚的傳遞著另一人此時可能的情緒反應。
　　而一聲聲極度細微、壓抑，但又過度用力到彷彿無法順暢呼吸似的深層換氣，也在意識到胸前柔軟的身軀更為蜷曲、彷彿找尋另一種物理上的安全姿勢後，隱約從流淌著對方長髮的肩頸處聽見幾許。
　　遠比體溫還要燙人的液體，不意外的在幾分鐘後落至單薄的衣裳並滲透阻隔、灼熱的印上肌膚，卻也只能任由衣領浸濕、沉默的接收著身上人的情緒波動，無法給予任何安慰的回應。

　　也不被允許＂給予安慰＂的能力。

　　如同過往那些無法移動身軀半分的狀態，說不上的懊惱與無奈，在想起那人一貫呈現在他人面前的模樣和態度時，也放棄深究地以意識嘆出她的無能為力。
　　Alcina確信這時身體不由意識控制的狀況、是對方刻意為之的結果，也清楚身為村莊中最尊貴的存在，很多時候是不允許自己、也不被允許自己無助的樣子在這群＂被管理＂的村民面前出現。
　　就算＂管理村莊＂本身就是她為了實現心願、不得不延伸出來的附加責任，也以神的姿態照養和操弄著這個地區的單純村民、盲目信徒，那人也依舊鮮少讓聖潔高尚、強韌不摧、聰慧睿智以外的形象出現在這些＂需要信仰支撐＂的懦弱人類面前。　　
　　但，就如同今夜的突然來訪，伏在身上的人依然有那些未能完全丟掉的人性與脆弱情感，也依舊再過多負面感受包圍時，需要找尋一個適合的出口釋放情緒。
　　這已不是第一次遇見。
　　在那些似是無法被清楚回憶的記憶裡，Alcina仍有幾個對於這樣夜晚場景的零碎畫面。
　　只是具體是何時開始，為何總會在這時間找上她、讓她看到如此易碎的一面，已在不捨大於疑惑的情緒當下、再次成了心底幾個無解的問題了。

　　其實，夜晚並非沒有聲音。

　　如同天冷時，用於取暖的壁爐偶爾迸裂出幾個燒入柴芯的零碎聲響，其他季節的深夜，也各自有所屬的音色點綴著不同時候的寧靜大地。
　　而那些已不是很清楚的換氣聲，也在未知的時間河流裡，被這季節夜晚常有的兩聲鳥鳴再次驚擾後，陷入沉默。
　　身上的重量仍在，隔著布料的肌膚和肩頸處也依舊能感受到另一人的熱度，卻隨著安靜回歸的時間拉長，逐漸讓失去部分感知功能的Alcina再次懷疑起此刻的一切、是否又僅是自己在半夢半醒間出現的幻聽幻象。
　　就像那幾個可能曾有過如此的零星夜晚，總在意識回歸彌留、深陷一夜夢境後，忘卻幾小時前那些美好卻也令她費解的記憶片段。越來越沉重的嗜睡感，在察覺到是那似曾相似的情節時，多少不願地用僅存的清醒意識、喚醒幾許對身軀的細微控制能力。
　　但似乎是感受到Alcina的抗拒，趴在胸前的重量出現向上抬起的輕微變化。某種注視落至臉龐，後一秒撫上側臉的手心溫度，則輕易地將Alcina好不容易集中的思緒散去大半。
　　大量的睡意捲土重來，無法控制的迷茫更加鬆開了Alcina微微彎起的指尖；眼簾沉重，彷彿一切又將只是場錯誤的美夢前，忽然於心中低語的溫柔，在最後的尾音落定的那秒、迅速緩下了隨時陷入深睡的濃厚倦意。

　　讓我陪你…好嗎…
　　我不想…再放你一個人獨自面對…

　　錯愕，在失去視覺輔助的感受下，似乎是種能從觸覺上發現極短的體溫變化、以及身體顫動的情緒反應。
　　即便這可能僅是嗜睡當下的一種錯覺，也輕易地在大量強加的睡意退去的那刻忽略，卻反倒先讓Alcina為此細微變化多少清醒。
　　不知何時伸入指縫間的溫度，在恍神了幾分鐘後點醒了Alcina有收合手指、扣住另一隻手的能力；重獲自主控制的雙眼，則在下意識探出眼簾、確認仍伏在身上的女人當前的情緒變化前，被忽然蓋至上方的掌溫無聲地告知著另一人此刻的不願。
　　詢問的聲音尚未出口，先一步覆上雙唇的柔軟便將那些關切壓回心底，預料外的親密接觸，於後續輕啟唇齒、自然探詢彼此舌尖的熟練行為裡，加深了茫然意識中、彼此確實有這般親密關係的情感印象，剛萌芽於心的不明所以也隨之消彌殆盡。

　　抱我，別問…
　　…就今晚…

　　這是熱吻結束、眼簾上的重量也緩慢退離後，一句不知是真實還是幻聽的氣聲請求，未曾想過從那人口中聽見的呢喃心願，再次於Alcina心頭湧上幾許複雜感受。
　　雙眼依舊緊閉，不知如何回應的Alcina則在幾分鐘的沉默後，溫柔的擁著棉被外的身軀向左側躺，好讓另一人能在她側睡的姿勢下、獲得更多安全感的擁抱。
　　而似乎沒有打算讓棉被繼續阻隔彼此，那位不請自來、不確定身分，但此刻需要她陪伴度過情緒的女人，則在稍微推開與Alcina身軀的距離、將懷中布料拉開並重新蓋至兩人身上後，自然的安睡在Alcina自願給予的左臂上。
　　忽視上臂輕微壓迫傳來的不適感，對彼此剛好的擁抱力道與距離，讓擾亂夜裡寧靜的情緒湧動、在逐漸趨於平穩的呼吸聲裡歸回平靜。
　　深睡，在不經意用未緊抿的眼角餘光、瞥見懷中模糊黑影的最後一眼後，重拾這個深夜對疲累身軀唯一的控制權，直到意識再次轉醒，已是陽光越過窗櫺、溫度斜躺地板的隔天早晨。
　　朦朧的琥珀雙眸探出眼簾，側睡姿勢下空無一人的偌大床鋪，是第一個映入眼裡的景色。說不上的空虛湧上心頭，卻在意識到自己不尋常的失落時，被自己＂為何失落＂的困惑帶走那一秒的情緒變化。
　　仍攤放在床鋪上的指尖輕撫床面，似乎是想在上面找尋一抹與記憶中相符的殘存熱度，但除了比自己體溫略低的溫度，鮮少凌亂的被單，再次加深了與誰同床共枕的畫面、不過又是場難得一見的美夢。
　　不去想起身時的左臂痠麻，是否為睡姿不良造成的後果，書桌上仍有幾張等待處理的代辦清單，是尚未完全清醒的Alcina起身下床的唯一理由。
　　步至鏡前準備更衣的身影仍有犯睏的疲態，卻在發現鏡中衣飾鈕扣幾許鬆脫時，一根沒印象放在鏡旁木櫃上的鴉黑羽毛，也順勢被眼角餘光瞥見地進入視野、喚醒她更多的思緒。
　　下意識懸起的左手，在幾次的猶豫後，才總算伸向那似是將夢境內的美好、不小心帶至現實的深黑象徵。能被指尖觸碰並完整拾起的真實，則將某種說不上的安心和明白，悄然撫慰了剛醒時心裡的那份不平靜。　　　

　　也悄然的於一個自然呼吸的換氣後，將不久前還稍微保有部分印象的夢抹除乾淨、不留痕跡。

　　走回床邊拿出右側木櫃上層抽屜中、一個精美卻深藏在內部的特製木盒，盒內數根與手中鴉黑鳥羽相似的羽毛，是某天早晨在臥室內發現第一根並下意識予以珍藏後，少數幾個仍會增加且僅有Alcina自己知道的珍貴寶物。
　　然後，一如過往予以的呵護，稍微整理紅色絨布上每根仍帶點光澤的羽毛，並在那雙飽含情感的眼裡確認沒有任何髒污、濕氣等影響珍品的保存後，便小心翼翼地將新發現的羽毛、放入已特意擺出的空位上，接著用放上盒蓋邊緣的修長手指，將這份她與她的秘密──
　　
　　溫柔闔上。

　　喀搭。

　　不太清脆的短暫聲響，是特意仿製老式木盒的卡帶機在曲畢時、按鍵跳起的獨有音色，也讓幾乎深陷單人沙發軟布裡、手持黑色羽毛筆的美麗女性，被這不自然的聲音從久遠的記憶中拉回現在。
　　失去了具有老年代樂曲特色的背景音樂，外頭的大雨總算有機會在這份突來的安靜裡、將它的存在悶悶地落進那雙剛回歸現實的耳朵，但比起客廳為了維持溫度而發出微微電流運作聲的暖氣機，那點聲響仍舊只是剛入夜的此刻、一段不太起眼的氣候點綴。
　　視線仍在上個假日、無意在某個地區的車庫拍賣中找到的黑色羽毛筆上，仍比不上被塵封的記憶中的軟毛觸感，多少讓不小心從那段過往回神的雙眼帶有幾許難過、憂傷以及說不上的苦澀。
　　即便這之中更多的感傷，是過往的她每次在拾起羽毛後、被隱含在上頭的法力給消彌記憶的那種不能理解，但比起上一世被單方面屏除記憶的自私，這一世沒有任何枷鎖的記憶，反倒透過那些不經意想起的缺失回憶中，感受到更多那人刻意隱藏的愛戀與保護。

　　心疼。
　　卻疼不出適當的流淚理由。

　　只能讓湧上鼻腔內的難過，像是空氣中一縷看不見的氣味懸停其中、無法釋放。
　　畢竟，不是所有的空白記憶在這一世逐漸補上後就會明白，許多事情，反倒是知道越多、越無法理解最初的成因以及最後導向結局的理由。
　　就如同Alcina仍不知道那些夜晚Miranda到來的原因、不知道那些浸濕她衣服的淚水是因為什麼，更不清楚總在隔天留給她的象徵物品，是想讓已經被她抹去記憶的自己還保留什麼、關聯著什麼，還是…

　　已經是過去式了…

　　不再繼續一個人的對話，自心底止息思緒的無奈，再次適當的於這個空蕩的客廳停下過多的情緒浪費，也將手中僅是勾起回憶的象徵仿品放回木盒、收進手邊矮桌的單層抽屜內側。
　　鐘面上的指針仍在過早的時間，但僅剩一人獨居在某個地區三層樓房內的她，今夜也如同離開那座重生後實驗室的日子，在回憶與情緒過多的夜晚裡，決定放空身心、起身盥洗、早早回三樓的臥室入睡休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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