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不會被察覺的嘆息,短暫地擾亂鼻息前的氣流。
放下執筆之手,怎麼樣也無法思索出的下一句總算讓她在書桌前的第二十五次掙扎後宣告放棄,瞟了眼書桌旁的時鐘,不早的時間提醒她該上床睡覺,畢竟她是超高校級的文學少女,除非是靈思泉湧或吸收知識的時刻,不然她其實也不太會做什麼造成身體更大負擔的不良行為。
當然如果是另一個她就另當別論。
「悶。」沒來由的情緒詞彙,形容的不是外頭零下好幾度的盛雪之夜,而是心境上某種道不明也說不白的不快,看了眼宿舍床鋪,自塔和市問題可以告一段落、未來機構的同伴也表面說需要她們,但猜測是某呆毛想妹妹想念不得了的將她們一起帶回來後,睡在這個安全卻又陌生的地方數來也快一個季節。
獨自睡了一個季節。
因為知道她怕黑的關係,這個房間的床頭燈開關已特別設計當桌燈關掉時就會自動打開的裝置,無接縫的亮光比住在廢棄旅館時遠端聲控某人的功能要好上太多。
雖說當她想起有時聲控功能進入深沉睡眠無法運作、需轉換成遠端觸控時的情境而不小心笑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下,眼前昏黃燈光照的溫暖好睡的單人床鋪,並沒有枕頭棉被以外的東西在上面陪她、等她。
『所以你沒和她嗯…溝通過?』
『蛤?跟她溝通?要怎麼溝通?』
『紙筆留言什麼的,畢竟你們只有共享感情,記憶沒有共享不是嗎?如果有個紙筆留言…』
『再說吧,我和那只會讓我身體各處痠痛的傢伙沒什麼好說的。』
『這話怎麼聽來哪裡怪怪的…哈哈…』
「…紙筆溝通嗎…那傢伙不會聽吧…」坐在床邊,不知想到什麼而臉頰微紅的文學少女十足十懷疑地囁嚅幾聲,並用她微微發顫的手在床頭便條本寫下一行簡短但仍然好看的字後,像是做好覺悟地拿起捲成細長的衛生紙,然後…
「哈啾!」
「唔、什麼什麼?好久沒出來了、這裡是哪裡、怎麼這麼冷?」不同剛剛的文學氣息,吐出長舌、紅眼、一副"再看我就把你大解八塊"的模樣說明了這是文學少女體內的另一個殘酷人格,「是說一醒來就煩悶到非常焦躁、想找到什麼失去東西來補空洞的心情是什麼爆炸性的感覺,那個陰沉傢伙又怎麼了嗎?」
「叩咚。」
「什麼東西。」撿起因為激動站起而從身上掉下去的便條本,一個動詞、一個名字和一個幾乎不曾想到看過的詞彙,都讓從未如此想過另一個自己會用此方法溝通的殺人鬼愣了幾秒。
「…呸,我為什麼要聽話啊!又不是跑腿小妹,殺幾個可愛又很萌的男生不就能解決…」越說越沒勁,尤其看見掛在門後的西裝,原先還想像以前一樣哈哈大笑地瘋狂殺人的殺人鬼瞬間裝不出那樣的快樂,就連剪刀拿在手都沒有想刺穿、剖開什麼的衝動,「…陰沉那傢伙好歹也留個地址給我啊…當我鼻子很靈的狗嗎…」
「算了,除了白夜大人的味道,那傢伙的味道也聞的不想再聞了…」拉開落地窗,瞬間撲來的寒風讓不清楚外面是嚴寒深冬的殺人鬼又不爽的飆罵一句後,沒忘記要保暖身體避免感冒後不好行動地拿了件衣櫃的厚外套和耳罩後,踏上陽台、關窗離去。
「喀啦喀啦…」沒上油的滑軌摩擦出不好聽的聲音,外頭寒風也瞬間趁虛而入地吞噬房裡的熱空氣、冷醒今晚也沒怎麼睡好的床鋪少女。
「…好冷…」似乎沒發現窗戶自己打開是不合理的事情,還不是很清醒的呆毛少女倒緩緩裹著棉被下床關窗後又慢慢地爬回床上,卻在身體躺好那刻看見一道銀色亮光。
「別叫,不然我真的會刺下去。」連忙按住差點尖叫的普通少女,卻在感受到掌心內的柔軟時燙了臉頰,「再說你的警覺性也太低了吧,凸凸困,這樣還能被選為未來機構的人,看了未來機構要瓦解也是遲早的事情。」沒好氣的嘆了聲。
「…冬…」
「你再叫錯看看。」
「呃、抱歉、腐…」在眼球正上方的剪刀瞬間又縮短兩毫米,「…翔,你在我房間做什麼,雖然很久沒看到你也很想你,但這樣夜襲人家…」
「你覺得你這個戀兄、處女但普通到連路人都稱不上的少女有被我夜襲的資格嗎?」短短幾句對話就額頭青筋已爆出不少個,要不是某些感覺因素外號為殺人鬼的滅族者 翔的剪刀不會還停在空中,但若不是那句留言和什麼寂寞難耐的心情,她今天也不會冒著嚴寒找到這傢伙目前的宿舍。
「那你說你在我房間做什麼?」雖然還是不甘心被這樣嫌棄,但那時相處多少習慣對方心口不一的惡言相向的普通少女苗木 困,也沒什麼太大脾氣的鼓著臉瞪著眼前人,「難不成外面太冷所以路過避寒嗎?」
「你問她。」收回剪刀、撇開對視的眼,翔默默從右邊大衣口袋拿出幾乎折爛的便條紙給對方。
「這是?」將床頭燈亮度增加,忽然明亮的視野讓殺人鬼不舒服地皺了下眉,「…冬子寫的?」紅暈染頰,卻在轉頭時發現站在床邊的少女臉頰與鼻頭已有輕微凍紅的痕跡。
「或許吧,我也、唔!」還沒說完,突來的衝擊瞬間把沒什麼胸的少女撞痛很多,「你幹什…」
「沒什麼…只是我也很想冬子…最近常常晚上被惡夢嚇醒…有點…害怕睡覺…」緊緊抓住對方刷毛的防寒外套,很想強忍眼淚卻還是止不住眼眶濕潤的困,微微顫抖的音色再次暗示這幾日來的惡夢讓她有多麼不安,「但冬子常常嫌我說夢話、睡相又不好,所以來到這裡後…我沒勇氣再要求冬子陪我睡覺…」
「笨、笨蛋,雖然妳說夢話和睡相不好是事實,但……」
「但…?」
「但因為我們是朋友…所以為了不再讓困為惡夢困擾,一起睡什麼的那傢伙一定不會拒絕…當然我也不會拒絕…」不好意思地搔搔臉頰、繼續看向旁邊,沒了想瘋狂殺戮的氣息,此時的殺人鬼在困的眼中意外可愛很多,「畢竟那傢伙…」
「哈啾!」
「咦?這裡…」突來的冷風再次讓殺人鬼和文學少女交換,但因為記憶沒有共享也就對於眼前場景感到十分陌生,「困你在我房間做什麼?不對,這裡好像不是我的房間…難不成…」忽地緊張遮臉,原本凍紅的臉從指縫看過去似乎又更紅一些。
「冬子。」
「什、什麼事?」
「一起睡可以嗎?」
「… 嗯。」看著困笑中帶淚的傻憨表情,就算沒有記憶也有仍在心中緊張、害羞但又安心的情緒能知道剛才可能發生什麼事,出於自衛本能的毒舌和疏離話語也在雙眼對視的那秒剩下同意的單音。
「沙沙沙…」
「…有點擠。」
「抱歉,我房間是單人床,不像旅館雙人床又king size,只能委屈冬子一下,嘿嘿…」
「都知道是單人床那還放個長抱枕是做什麼?」指了指剛才為了調整床位一定得放到書桌上的長抱枕,嫌棄的眼神裡隱約藏有非常不明顯的羨慕光點,「明明睡相差到所及之處無一倖免,還放個這麼大的抱枕佔位置,不是自找麻煩嗎?」
「因為、因為…跟冬子睡了那麼久…忽然回來要自己睡很不習慣…而且回來不久就常常做惡夢…怕拜託冬子一起睡會被拒絕所以才用長抱枕代替…」
「笨、笨蛋,雖然…」
「雖然我說夢話和睡相不好是事實,但冬子是我的朋友所以不會拒絕我的~」再次出手抱緊眼前極度容易害羞、扭捏、不知所措時還可能毒液噴人的文學少女,有自知之明的困倒是一臉滿足的笑,「就算是翔也會陪我,畢竟那段話是她告訴我的,說就算是她也一樣的話。」
「所以今夜還請冬子多多指教了。」沒給冬子訝異或反駁什麼的時間,刻意伸手將燈轉暗的動作馬上害對方像受驚嚇的貓兒緊抱自己,「另外,因為過了午夜十二點,所以聖誕快樂,我有準備給冬子的聖誕禮物喔。」
「聖、聖誕禮物?可是我沒…」
「冬子沒準備沒關係,你今晚出現陪我睡就是我最好的聖誕禮物了。」
「你這是什麼少女情節的傻話…」沒想到會聽見這種話,很多時候都自己一個人過日子的冬子忽然覺得心裡的不安被一股暖暖的溫度蓋過,只是當她不小心瞥見床頭櫃上的一本漫畫後,柔和的表情又忽然僵了起來,「困這話確定不是怕我送你一本精裝書當禮物,所以恭維我的好聽話吧?」某人搖頭如波浪鼓般可愛。
「睡吧,明早好像要早起。」不再和對方在芝麻小事上爭執,已決定要早起去補買聖誕禮物的冬子便催促對方早點休息,雖說當冬子摘下眼鏡、閉上雙眼時才想到自己怎麼會忘了今天是聖誕節,忘記這個給白夜大人的禮物表現自己的好機會時,再次靠向她右肩溫度忽然使她覺得那些似乎有那麼點不重要了。
「嗯,晚安。」
「晚安。」
…………
「…哥哥…」
「我在自作什麼孽…」抱頭哀怨,冬子不意外地在一小時後被困華麗的睡姿和夢話給擾醒,尤其她還睡在單人床靠牆一側,無路可躲或退、只能乾瞪牆壁猜測今晚自己會幾點才睡著或該怎麼讓困退個空間給她睡時,一隻不講理的手就這麼橫到她的腰上、將她安穩的抱入懷中。
「冬子……翔…」
「…真是的,居然跟苗木一起出現在她夢中,真令人高興不起來…」下意識咬指甲,卻分不出是因為這個姿勢造成她的尷尬還是跟某人一起在困的夢中使她不爽,總之不小心成了抱枕的冬子,在聽著困有規律的呼吸聲後也漸漸的閉上眼睛、不再心煩地帶著不明顯、怪異但滿足淺笑睡去。
──找困,拜託你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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