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發布日期:2022/3/6 上午1:37】
若說命運可以用顏色分好與壞。
那麼,Elsa自認的命運不是無光的黑、就是血腥的紅。
如同每年都會遇上的嚴冬,氣候冷冽、白雪紛飛,保暖的毛衣和雪靴把路上的人民緊緊地裹成一個個的圓,若從高處看去彷彿是一顆顆會動的彩色榛果,是個有趣的畫面。
只可惜,那些不是真正的榛果,也沒有人有心情當一顆榛果或從高處看榛果們移動,所有人都有心事,一如他們被層層保暖衣物下包住的身體,藏在人民心中的秘密,讓整個王國的冬季比以往還要冷冽肅靜。
「沙沙沙……」書寫聲迴盪,說是書房的代名詞並不為過,但比起以往只存在八個小時的聲響,最近能聽見的時間似乎長了許多。
「一味的工作並不能增加效率,Your Majesty,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依舊看不慣彷彿自虐的工作行為,作為一位模範的貼身書記官,適時點醒也是重要職責。
前提是若對方真有這麼聽話、不讓人擔心,那她也不用在一小時內重複五六次類似的話。
「謝謝你的好意,Sherry,但我不累。」還是同樣的答案在回應,手中的羽毛筆更是印證此話地不停書寫移動,眉頭深鎖,卻不是因為公文而產生,「Anna起床吃早餐了嗎?」
「公主不久前起床,目前應該正在房間用早餐。」知道女王想聽什麼、不想聽什麼,書記官也不再對工作偏執一事多說,只是同樣知道對方會擔心什麼的她,也就相對把某些事實用代詞省略,「有什麼事要交代嗎?還是需要請公主過來陪同?」
「Anna今天沒課?」沒有回應書記官的話,Elsa反倒丟另一個問題給對方,「那等下有要出去戶外活動嗎?」聲音平鋪直敘,目光依舊在公文上閱覽,精確且不為其他事拖泥帶水的模樣彷彿一座規律的機械,日復一日做著不變的工作。
既猜不出她的情緒,更不了解她真正的思緒。
「沒有,今日Anna公主沒有戶外安排,似乎打算到圖書室自習整天。」不確定用詞並非盡忠職守的臣子口中可以出口的話,這一點,Elsa同樣沒有忽略。
「Sherry,能告訴我,"似乎"是什麼意思?」停筆,不冷不熱的語氣明顯裝載著質疑的低壓情緒,「"Anna公主似乎打算到圖書室自習整天"又是什麼意思?」如冰刀薄銳的藍眼,在一個眨眼換氣的瞬間掃到書記官身上,室內溫度更是迅速驟降。
書記官沒有說話。
卻不是畏懼Elsa的王者戾氣,也不是心虛自己沒把事情做好,而是她知道逐漸盛怒的女王不會滿意她的任何回答,就算那是事實,最近接二連三發生的事都讓Elsa的情緒容易失控。
尤其和Anna公主有關時,Elsa女王更像是隨時可以捲起的暴風雪,使得城裡的臣子們都心生畏懼。
偏偏這樣的情況正持續惡化中。
「…Sherry?」
「…Anna公主今日不讓任何人晉見問話,即便是Elsa女王也不願,但她有跟僕人說今日不會離開王宮。」一次深呼吸後,書記官緩緩說出早上得知的消息,她不怕Elsa怪罪或是懲處自己,她只是不希望身為女王的Elsa一直為相同的事情感到焦慮和壓力。
書記官知道她們之間發生什麼事,更正確來說全國人民都知道,卻也因為這樣的知道,導致現在兩位皇族女性莫名冷戰中。
「不願和我說話是嗎……」眼簾下垂,唇角似笑非笑的勾著,握於手中的羽毛筆尾端出現不尋常的細碎冰霜,「…果然是我還是不夠努力嗎?不夠關心她…所以才讓事情演變成現在的狀況……」瀏海遮住面容,室內氣溫更是墜落似的直線下降。
「女王陛……」
「It's all my fault!」忽然暴怒大吼,房內的所有東西也同瞬間被一陣魔法暴動給凍得嚴實,就連上一秒還在壁爐內搖曳的爐火,此刻都彷彿一座精工細緻的冰雕靜止不動。
「Elsa!」唯一沒受到魔法衝擊影響,書記官倏地大聲叱喝著她的名,甚至半傾地抓著腰上的劍鞘做出防禦,「It's not all your fault!Calm down, Elsa, Please .」
「都是我的錯……我的錯…不然事實不會走到這一步,Anna也不會……」壞掉似的,Elsa的唇角在笑、語氣在哭,雙眼空洞,沒人看得出那冰冷的藍眼中又看見了什麼,「都是我太不關心她了…所以才會讓她犯下這種錯……都是我的錯……」
「Calm down, my dear queen.」眼神緊鎖仍在座位上的女王,語氣卻嚴厲的不像臣子對待王者該有的態度,「我相信您比我更了解您的處境,即便您不在乎那些對您的威脅,但…」
「您還有Anna公主,您唯一的妹妹,所以請您冷靜下來好嗎?」一語直中核心,某種驚醒瞬間遏止Elsa的狂燥,時間也彷彿為此凍結止步。
身體微顫,鼻息吐出的白煙是失溫的心靈。
眼簾緩眨,過低的氣溫冷得令人難以呼吸換氣。
心肺作痛,卻說不上是低溫給予的難受,還是被無形壓力強抵胸口的壓迫。
直到意識好不容易想起呼吸的換下一口氣,冰天雪地的室內才跟著迅速解凍、回到歇斯底里前的寧靜。
火光依舊在壁爐內搖曳,卻怎麼樣也無法馬上暖活剛剛颳起的冰天雪地,只能像個會動的擺飾,欺騙現場的人一切又恍如從前般沒事。
「…Your Majesty…」望著回神後的憔悴神情,明白自己的女王已冷靜下來,書記官這聲呼喊不免心疼如水,只可惜對Elsa來說,身為王者的她,最不需要的就是被人同情,尤其那些問題都是自己造成的錯誤時,她更不能接受自己在原諒自己前被人原諒。
「…今日的會議是什麼時候?討論的內容麻煩簡短的重複一次。」再一次眨眼,Elsa回歸原有的精明,過於峻冷的臉蛋讓剛剛的失控成了不存在的錯覺,而面對這樣的Elsa,書記官也只是不著痕跡的嘆息、回應女王的要求。
* * * * * * *
「總之這件事就先這樣定了,還有什麼異議嗎?」眼神掃過全場大臣,連續三小時的會議再度讓Elsa疲倦冷臉,「如果沒有我們就……」
「請問…」
「什麼事?」語氣瞬間降至冰點,幾乎可以殺人的視線看得出女王心情極糟,不想再多留一分鐘。
「關於Anna公主的生日舞會,女王陛下您還沒向各國單身王子發邀請涵,眼看日子接近,這樣是不是……」毫不恐懼女王冰冷臉色,身為守舊派的老臣子反而提了一個所有人都知道的禁忌問題,即便這在事發前是個普通到不行的問題,但如今……
「也還有一個月不是嗎?如果真想認識Anna,就算當天才拿到邀請,也會在午夜十二點前過來祝賀不是嗎?」不以為意,荒唐的問句更像在質問對方有什麼不可以,似笑非笑的唇角明顯鄙視著什麼,「如果不是真心,邀請那些單身王子又有什麼意義呢?還是說像Hans那樣的王子你們反而喜歡呢?」
「女王陛下,我們沒有這個意思,況且話不能這麼說,要知道這還……」馬上否定女王越來越差的問句,氣氛一觸即發,在場的臣子們都開始有些緊張和浮躁。
「還牽扯到與鄰國的友好關係,是的,我知道,一直都很清楚。」不等對方把話說完,Elsa回應的十分敷衍與不屑,鮮少如此的冷態度訴說著她明顯的拒絕,「但要是不舉辦舞會,那麼是否就沒有邀請的問題呢?」
「可是女王陛下……」
「好了,謝謝各位大臣的好意,但最近Anna公主不想見任何人,就連我也一樣。」直白表明立場,Elsa說出了身為當權者不該擁有的話,也使在場的所有人倒抽口氣、竊竊私語,「所以這次的生日就安靜的過去、不要任何慶祝舞會,也不用邀請鄰國王公貴族、增加國與國之間聯誼的禮儀。」
「但不應該是Anna公主心情不好,所以才要舉辦舞會慶祝生日嗎?」另一名年老的重臣開口,語氣意外嚴厲,「還是女王希望回到鎖國的十三年那樣,把您和公主鎖在自己的冰雪高塔內呢?」此話一出,全場氣氛急速凍結寂靜。
呼吸停止、所有人都屏息看著王位上的Elsa。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你只要注意你的用詞和態度就好。」沒有多餘的情緒,Elsa語氣平淡地在這虛偽脆弱的和平氛圍劃下一痕深刀,「我不會再三容忍關切到會議以外且態度不佳的臣子,即便"您"是父王那時重用的人。」
「女王陛下您……」聲音顫抖,似乎正壓抑著什麼怒氣,蘊含在眼中的不滿正毫無保留的看著那逐漸走向暴君的王者。
「既然舞會之事已這樣決定,那麼我們也不用再討論,會議結束,各位辛苦了。」不理會那些由下往上投射而來的質疑、譴責或憤恨不平的神色,女王依然故我的將會議強制結束,徒留那些欲言又止的臣子們一個個不甘地準備離去時,一名士兵忽然慌張的闖進會議廳。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注意你的行為士兵!理當遵守的軍紀和規矩去哪裡了!」立刻遏止無理之人,也成功的在Kai的氣勢下讓年輕的士兵停下,「什麼事情不好了?」
「那個、那個……」上氣不接下氣,刷白的臉色看得出這一路他是辛苦跑來的,偏偏他闖入的是會議大廳,在眾多的高官臣子等候中,根本不能再容忍他多換一口氣。
「快說清楚,女王在場,休得無禮。」
「那個…Anna公主、公主她……」
「Anna?!Anna她怎麼了?!你快說清楚!」聽見自己最重視的人從莽撞的士兵口中說出,早已疲憊的精神和心靈又瞬間緊繃許多,某種不好的預感在士兵把話完整交代的同時,具體化的凍結了她手掌下的會議長桌。
──Anna公主她跳河自盡了,在城堡的西側,現在所有的人都在河邊打撈公主。
「…騙人…這怎麼可能……Anna不會跳河自盡的……」十秒鐘的靜默,猶如一個朝代更替之久,雙耳,更聽不見在場臣子們驚愕的騷動,Elsa不認識眼前這位士兵,基本上身為王者的她也不需要認識,但此時此刻就因為她對眼前的人完全不熟,所以她也就跟著不想相信對方的任何一句話。
Elsa很努力要消化這些句子的真正用意,但出口的質疑和眼裡的空洞,都再再顯示著她不願理解這樣的通報有何用意,只知道現在的她已無心關注外界,所以當意識還在和訊息辯論時、身體已先為了Anna而奔離了會議廳,不疑有他的來到了城堡西側河岸。
城堡西側,靠近森林而遠離城鎮中心的一側,所以在平常時段只會有樵夫或從事木材行業的商人在此地活動,如今除了那些人之外,河岸的週遭聚集了許多士兵、男子、以及在旁祈禱的村民婦女、孩童和長者。
所有人都專注的在岸邊打撈,甚至有人不畏懼寒冬冷冽的跳進河內搜尋著Arendelle最重要的Anna公主,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公主會跳河,但他們清楚他們不想再失去一個年輕的生命。
「女王陛下。」Elsa總算聽見外界的聲音,也發現自己在無意識的狀況下來到了這裡,是一位渾身濕透的士官,「這個。」沒有多餘贅字,又或者渾身發抖的他已說不出任何言語,攤開掌心,是Anna一直掛在身上的項鍊。
也是Elsa某年聖誕節送給她的聖誕禮物。
Anna很少把項鍊拿下,就連洗澡也是,只有在和Elsa同床共枕時,擔心睡夢中會勒到脖子的Elsa才能讓Anna拿掉項鍊,不然其他時候Anna總是隨身戴著。
『因為Elsa常常在忙,所以戴著項鍊會讓我有感覺Elsa在我身邊陪我。』
依稀記得,那時問到答案時的朝氣笑容以及聲音中的愉悅,就連那份喜愛都還沉甸甸的壓在心中恍如昨日。
如今項鍊找到了,那戴項鍊的人呢?
不是只在和自己睡覺時才會把項鍊拿下嗎?可是現在自己沒有在妳身邊啊,為什麼讓項鍊離開身邊了呢?
而妳…
真的在這冰冷的河流裡嗎……
種種的質疑、種種的不確定,Elsa忽然害怕接過士官手上的項鍊,她不想感受那失去熱度的冰冷金屬,更不想確認那條項鍊是否為Anna的,因為那樣的衝擊遠比上個士兵給與的訊息來的強大。
「女王陛下…?」
「我……」
「找到了!Anna公主在這裡!快來人啊!快把Anna公主拉出河域!快啊!!」打斷還在遲疑拿不拿項鍊的Elsa,一個在河流接近中央的壯年村民大聲呼喊,一時間,散在各處的人力如同不怕溺死的螻蟻、迅速聚集在那個踩不到底的位置。
「Anna!」彷若離弦之箭,Elsa迅速地踏著自己結出的冰站到了那群人之間,然後在其他人有反應前開始將河面一層層結冰、一層層刨除,像挖土一樣的快速向下挖掘。
「Anna(Anna公主)!」再次,所有人都見到了Anna,卻不是以往朝氣歡樂的大女孩,而是寂靜悲傷且濕透的冰冷軀體,「Anna!!」
「不可以…Anna你不能死……你不能像父王母后離開我們一樣的離開我…不可以……」緊緊抱著,那副應該溫暖清香、此刻卻凍的讓Elsa第一次明白什麼叫惡寒直達心臟的軀體,身體更不知道是因為氣溫、情緒還是各種難以言喻的感受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咳、咳…E…Elsa…」驀然地,懷裡傳出虛弱氣音,嚇得Elsa連忙低頭察看自己是否幻聽,「Elsa…」
「在!我在!我在這裡!」欣喜寫在臉上、淚水卻順勢奪眶流下,「我在這裡,Anna,我在這裡……」
「…對、對不起……」沒有明說的道歉,太多太多的意思在那勉強張開的雙眼隱約閃爍,「我不應該…讓你在這裡的……你…明明很忙的……」
「Anna!」即是憤怒又滿是自責的一聲呼喊,Elsa聽得懂話裡的怨恨和諒解,也因而在喊出Anna的名字後說不出可以接下去的話。
她很想生氣,氣Anna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要用這樣極端的手法讓她離開王位。
但同時她也很愧疚,愧疚自己為何會讓Anna有這樣的感覺,為何讓她用這種方法傷害她和自己。
她並不是一心只繫工作或政治的王,而是她們之前發生的事情讓她不得不用忙碌閃避外界的質疑、不得不用冷漠來降低彼此間更多的傷害。
偏偏那些自顧自的認為、自顧自的決定,為了都是自顧自覺得的好,根本不清楚自己做的決定,是否對另一個人就是好。
人,總是這麼自私。
所以才造成這樣的結果。
「我知道…你很生氣…很想問我為什麼…但我……」尾音急速收閉,Anna忽然沒了氣息似的在這個音節後停止言語,並像個擬真的冰雕癱倒在Elsa懷中,一瞬間,Elsa傻了。
「A、Anna?…這不好玩啊,我的公主……Anna?」強顏歡笑地想欺騙自己這是對方的惡作劇,卻在真實感受不到Anna的呼吸時,才被迫相信的崩下大量淚水。
心跳停了、威嚴失了、智慧更是瓦解的只剩幾個單字在口中喃喃。
歇斯底里地重複著不可以、崩潰哭泣著不要離去,直到有人告訴她公主還有救時,才被一群官員從懷中奪走Anna搶救。
「Anna!!不可以!把Anna還我!她是我妹妹!把我妹妹還來!!」分不清是非對錯,在Anna被搶離懷抱的那刻Elsa的理智也跟著被人奪去,只知道去強烈反對那些醫官奪走Anna,不在乎Anna是否因此能夠得救。
「女王陛下!!」立即抱住那像個小女孩哭鬧的王者、阻止Elsa延誤Anna治療,書記官逾矩的行為是Elsa此刻唯一存在的理智,只是感受到Elsa身上的冷空氣逐漸凝聚,明白懷中女孩快要暴走的書記官,連忙用一句"你這樣Anna真的會死,難道你希望Anna死去嗎"來嚇阻失控的Elsa。
「…不可以……Anna不可以死掉……不可以…我不同意……」停下差點發動的攻擊,Elsa在這句恐嚇下瞬間沒了力量、軟了身子,雙眼則無神地醫官離去的方向,「我不准她從我身邊離去……不行……不可以……」似笑非笑、要哭卻不能哭,表情矛盾、身分和情感交戰,各種糾結清楚的告訴別人她仍不過是個脆弱的小女孩。
為什麼……
老是要她假裝堅強、假裝有能力呢?
為什麼……
老是要她假裝沒事、假裝一切也都會跟著沒事呢?
她,不過是繼承死去父王而上任女王的大公主啊?
為什麼,這一切都要她獨自接受承擔呢?
為什麼,總在快要幸福的時候,狠狠地把她從夢境中喚醒呢?
不公平……
這樣,好不公平……
「女王陛下……」從未看過別人失張失智,也不願看侍奉這麼多年的女王如此心碎。
但,除了默默承受女王哭癱在身上的重量外,只是一名沒有太多權力的臣子,書記官想不出還有什麼比抱緊還好的辦法可以安撫對方不哭。
尤其在那個事件後,她很清楚知道,即便此刻的事件令人悲傷,有些人還是會為此歡欣鼓舞。
這,就是事實。
但事實,也不過而已。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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